又不见富贵金阶白玉堂,美人如花珠黛香。

【猫鼠】五次展昭试图拥抱白玉堂,一次他失败了

超短,一发完

 

1.

 

第一次是在春寒料峭的陷空岛,三月的春风还夹杂些年前未融的冰渣雪水,扎得人骨头痒,芦苇荡的水更冷,凄凄切切地漾起波澜,和着不远处的阵阵雁声,好一派寥落风光。展昭无心风花雪月,他手足无措地立于人群外,哀泣的卢方和忙乱奔走的家丁的身影融化成一幅静止的水墨画。他直勾勾地盯着人群中央缝隙透出的白玉堂的脸,比十五的月亮还要冷上几分,嘴唇更是毫无血色的苍白。

 

他知道白玉堂没有真的晕过去,他的潮湿的睫毛仍不住地颤抖,河水爬满他的脸颊。白玉堂只是不想面对他输给了展昭这个事实。

 

展昭看向四周,卢方低着头,蒋平煞有介事摇他那羽毛稀疏的破扇子,丁氏昆仲俨然是此地的主人,呵斥家丁们准备滚热的洗澡水和干净衣服。

 

白玉堂终于沉不住气,咳出两口浑水,悠悠醒转,白福大呼小叫地将他架进厢房,留下一地水痕。经过他时,白玉堂半眯眼,极怨怼地瞥了他一眼,他浑身狼狈,头发像海草似地粘住衣襟,展昭却能清晰地分辨他眼中有泪。

 

卢方好声气地道:“五弟年幼无知,是卢某管教不严,望展爷海涵,切莫再怪罪五弟。”

 

展昭目送白玉堂羸弱的背影消失在亭台楼阁深处,忽然心中一空,他放下正准备解开皂色大氅的手,心想,白玉堂在地上躺了那么久,为什么没有人给他披件衣服呢,不知道他怕不怕冷。

 

2.

 

后来展昭知道白玉堂怕冷,但是更怕不漂亮。冬日衣服厚重,料子多为黑色褐色的兽皮,实在不配他这身娇肉贵的小公子。

 

白玉堂说:“江南的雪真是没意思,哪有塞外的美,雪花片片大如鹅毛,天地间银装素裹,白茫茫一片,多干净。”

 

彼时他们并辔行在前往金华的官道上,官家准他们两月的假,白玉堂回乡看望嫂嫂,常州离金华不远,展昭顺带着回去祭祖。

 

天色灰蒙蒙的,时而飘下几朵雪花,还未落地便化了,湿漉漉的,十分难受。白玉堂穿着妃色的芙蓉仙鹤纹样的交领长袍,还像春日里的样子,连路旁的红梅都要稍逊他几分清艳。

 

马跑得快,迎风而行,白玉堂的鼻头和关节冻得通红,展昭皱眉道:“五弟怎不穿多些。”

 

白玉堂闷闷地笑,“展大哥的语气与我大哥如出一辙,大哥说每年我生辰,金华就会有场大雪,不过南方的雪与汴梁不可同日而语。可我还是爱雪,一看到便往外跑,和白福打雪仗。小时候穿得多,跑不快,我脱下外套继续玩闹,被大哥发现,罚了三天的晚饭。后来我再出门玩,大哥非得抱着我,亲自给我穿好衣服才肯罢休。”

 

展昭想象雪地里粉雕玉琢的白玉堂,他不禁为未曾谋面的白锦堂掬一把泪,将这样的小魔头养大,不知花多少心力。可他隐约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羡慕,他看到白玉堂红通通的耳垂和几乎白得透明的指尖,很想像他大哥一样,抱住他,给他穿上厚厚的衣服。

 

他被自己的逾矩遐想唬了一跳,半晌,趁马匹休息吃草时,他从包袱里扯出一件狐皮围脖,扔到白玉堂怀里。

 

他不敢看白玉堂的神色,更不敢想白玉堂是否愿意戴上他的东西,他一声长啸,纵马向前,只剩一缕莫名纠结的痒意,消散在寒冷的风中。

 

3.

 

被箭矢贯穿,浑身没一处好皮肉的白玉堂仍有力气与展昭斗嘴。

 

展昭从摇摇欲坠的冲霄楼里救出浴血的小白耗子。白玉堂漂亮的脸变得模糊,伤口的鲜血凝成暗色的血块,又被新涌出的血冲开。

 

展昭不知道一个人怎么能有这么多的血,他徒然地封住白玉堂的几处大穴。南侠纵跃法身轻如燕,他正准备打横抱起白玉堂,却听见白玉堂断断续续地说,“展大哥,我不要你抱我。”

 

展昭一时失语,想发火,一看白玉堂轻微起伏的胸膛,无端想起那年淹水后的他,忍着不睁眼,就为不彻底输给御猫。

 

他叹口气,“五弟,莫要任性。”

 

白玉堂用的桂花油的味道真冲,浓烈的甜香与刺鼻的血腥味缠绵,熏得展昭头晕。

 

“被男人抱着出去,真丢脸。”白玉堂小声说,又吐了一点血。

 

展昭见过多少白玉堂狼狈的样子,他被卢方和大嫂揪着耳朵教训;他受伤不肯吃药,公孙先生逼他喝药禁荤腥;他和卢珍艾虎打赌,输了却不认账,和两个小孩斗嘴耍无赖。一桩桩一件件,说出去,足以让天下人觉得白玉堂不是个英雄,被展昭抱又算得了什么。

 

可展昭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,他认命地蹲下身,背起白玉堂。

 

白玉堂温热的躯体软绵绵的,轻得像一片云。展昭使惯了巨阙,一时竟不知该如何用力,他僵了片刻,手臂酸胀发麻。

 

白玉堂似乎彻底没了力气,他乖巧地伏在展昭背上,逶迤的黑发流淌下来,很软很凉,像一柄能割伤展昭的软剑。

 

 

4.

 

白玉堂不算一个合格的病人,一边喝着最苦的药,一边嚷嚷着要吃会仙楼的玫瑰醉鸡。

 

展昭当然不会理睬他的无理要求,他能做的只是在药里加一点甘草,准备一碟蜜饯干果,在白玉堂皱眉喝完药以后眼疾手快地塞进他嘴里。

 

小耗子的嘴巴鼓鼓的,就说不出那些气人的话。

 

白玉堂缠绵病榻,行动不便,时时需要人伺候。展昭接过这份差事,仿佛唯有这样,他才能抑制一星半点的拥抱白玉堂的心思。

 

那晚月朗星稀,展昭坐在白玉堂床边,望着窗外的月色,冷淡柔和。

 

近来展昭越发不敢看白玉堂睡着的样子,他的呼吸那么浅,他的身形那么消瘦,深深地陷进被褥。展昭希望白玉堂还是当年盗三宝的样子,尽管呛了许多水,下一秒还是会悠悠醒转。

 

展昭又给白玉堂盖一条薄被,白玉堂的身体不住颤抖,不知是因为无尽的梦魇、病痛,还是因为冷。

 

 

5.

 

白玉堂没有熬过那个冬天,汴梁奇迹般地没有下雪。展昭有些失望,毕竟白玉堂那么喜欢雪。

 

每年的清明、中元、下元,白玉堂的生辰,展昭都会去金华祭拜;他教导白芸生的武功,主持芸生的婚事;他帮忙打理白家在汴梁的产业;他甚至料理了卢方的后事。

 

展昭没有成亲,没有子嗣,孤身一人,从江湖到庙堂,再重回江湖。

 

很多年以后,他觉得自己快要死了,或许下一年,他再没办法祭拜白玉堂。他又回到金华,白玉堂的坟是白家祖坟里最干净的,因为有他年年洒扫。

 

钦天监说,今年江南的雪,百年难遇。展昭笑笑,也算是圆了白玉堂离世那年没有下雪的遗憾。

 

白玉堂的墓碑上落了几朵雪花,和汴梁的一样大而重。展昭拂开雪花,可是雪越下越大,他索性一摆手,任由雪花染白墓碑。

 

近年来他的记性越发地差,白玉堂的脸庞逐渐模糊不清,他也渐渐忘记白玉堂为何独独找他麻烦,又为何最终愿意同他一道投身公门。

 

他回想自己的一生,风雨飘摇,他杀过不少坏人,也许也错杀过一两个好人,他修得一身好武艺,尽力与有识之士守一方清平。

 

唯有一点遗憾,他还没拥抱过白玉堂。

 

无论是十八岁的任侠少年锦毛鼠,还是二十岁的玲珑心肝白玉堂,他都没这个运气去拥抱。

 

愚钝的南侠展昭,在白玉堂走后多年的一个春夜,才忽然意识到,原来自己是喜欢他的。只是那些未曾宣之于口的情思,那些离经叛道的妄念,那些无可奈何的纵容,白玉堂不知道,展昭也到死都没有说出口。

 

展昭感到一阵凉意,他不知何时倒在墓碑旁,碑石冷硬。他慢慢解下他的大氅,披在白玉堂的墓碑上,他的手冻得没有知觉,只披了一半,便骤然垂下。

 

像一个未尽的拥抱。

 

 

END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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